中国足球史话：云南足球兴衰往事

中国足球从不缺少故事，就像循环往复的历史长河里，不断变换着的主角。有人说，中国足球像股市，短暂的牛市后，是遥遥无期的下跌。很多俱乐部就像曾经被人追捧的明星股，在人气高涨后，或变成垃圾股或就此销声匿迹，成为回忆。

     

云南玉昆提前冲超并拿到中甲冠军后，云南省时隔21年后再次拥有顶级联赛的球队。这也让球迷的思绪瞬间回到了20多年前，想起当年云南足球的那些峥嵘岁月和兴衰往事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云南足球史上首个顶级球队：也曾壮志凌云

1997年的10月9日，红塔集团斥资3500万人民币，成功收购当时在甲B联赛的深圳金鹏足球俱乐部，云南红塔足球俱乐部正式成立。

     

像所有初入中国足坛的球队都有着雄心壮志一样，红塔俱乐部首年就确定了升级的目标，聘请王宝山为总经理，请来广东名帅周穗安执教，但是9轮过后，球队陷入降级区，周穗安下课王宝山救火。随后他们高价请来秘鲁教练乌比利，但水土不服的他3轮1平2负后下课，王宝山再出山，最终拿到第九名。

     

首个赛季的波折并未影响俱乐部投资的决心。红塔集团不仅在一线队大笔投入，还很重视青训梯队。1998年，红塔集团派遣近三十名青少年队员远赴巴西，接受正规的足球训练。

     

1999赛季开始前，云南红塔请来前国足主帅戚务生，其利用强大的人脉和熟悉中国足球的特点，进行了换血和内外援的引进，当年以甲B亚军的身份直升甲A，成为云南省第一支征战顶级职业联赛的球队，创造了历史，云南球迷的热情也被点燃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从2000年到2003年的四个赛季中，云南红塔虽然不具备冲击冠军的实力，但成绩稳中有升，2000年拿到第12名，2001赛季是第10名，2002和2003年均为第七名。

     

主帅戚务生组建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球队，包括后来北京国安队的队长周挺、天津泰达的队长王霄、前国足主力门将区楚良、前四川全兴的队长魏群、辽足的曲东，前国脚刘越、还有外援图穆、基里亚科夫等人都在这里效力并有着出色表现。如今云南玉昆的总经理郭光琪，是地地道道的云南人，当年曾在红塔担任领队。

     

在刚刚升入甲A的时间段，能容纳两万人的昆明市体育场火爆异常，经常爆满，在客场比赛中，也有不少球迷长途自费为球队加油助威。云南红塔队一度成为了红塔集团的一张宣传名片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皇马中国行：一次超级成功的商业运作

2003年夏季，引进了万人迷贝克汉姆的皇马，来华进行商业赛，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。高德公司支付了220万欧元的出场费。此时作为旅游大省的云南，当年非典疫情后，经济受到影响较大，迫切希望借此进行宣传。

     

看到皇马来华的商机后，红塔集团出手，斥资近2000万人民币接待皇马，其中独家冠名皇马中国行的费用就达800万。红塔集团在皇马中国行期间，享有包括半年时间的皇马巨星肖像使用权、活动冠名权、比赛冠名权、联合标识推广使用权等一系列权利。

     

红塔还将俱乐部的红塔基地免费提供给皇马使用，包括一切衣食住行和安保的费用。在这里训练一周的时间里，皇马收到的报酬是80万欧元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牵手皇马后，各种传言纷至沓来，甚至流传出“红塔将推出贝克汉姆牌香烟”、“齐达内将成玉溪牌香烟代言人”“十条红塔山香烟兑换一张龙马大战门票”的谣言。但无论如何，这一波的宣传效果直接拉满。

     

皇马在红塔基地训练的一周时间，全国各地球迷蜂拥而至，不少人买下高价机票，订下高价酒店，只为来到昆明窥探巨星。很多球迷为了一睹小贝的绝世美颜，甚至躲在了其别墅区之外的草丛之中，为避免意外，皇马特意聘请了多位专业保镖24小时守在周围。

     

皇马在昆明没有热身计划，只能举行一场公开的训练表演赛，以满足球迷的愿望。这次表演的前45分钟是全队常规训练，后45分钟皇马球员分成A、B两支球队，进行表演对抗赛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这场训练表演赛的门票价格定为780元、580 元、380 元、280 元、180 元五档。如此票价引发轩然大波，因为所谓的训练赛，前45分钟不过是球员练练传球，射门而已，而后45分钟的对抗赛也不过走走过场。即使如此，球票依然被迅速抢购一空，最高票价，一度被黄牛炒到5000元以上。

     

这还不是最夸张的，皇马在红塔基地多场不对外开放的训练赛，黄牛也瞅准了赚钱的机会。他们利用漏洞，宣称可以从一处铁丝网观看小贝等巨星，虽然要趴在地上，可能还要用上望远镜，但即使如此，想要获得这样的机会，也要掏出500元到1000元，才能占据关键位置。而一张贝克汉姆亲笔签名的照片，被炒至800元。不少票贩子和小贩，短时间内猛练小贝签名，高价卖出假冒签名照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这次皇马的中国行，让昆明以及红塔集团名声大噪。但另一面，对比国内联赛的惨淡环境，也让红塔集团看到了巨大的差异和失落感。

           

红塔不玩了：不是没钱，是因为没希望

与多数退出的中国足坛的俱乐部稍有不同，云南红塔的退出，并不完全是因为钱。

     

2003年，红塔集团实现税利就超过130亿人民币，位居行业榜首，这一年，他们还以91.62亿元的纳税额位列全国纳税百强排行榜第三名。当年红塔集团每年的广告宣传费用近6亿人民币，是真正的财大气粗。

     

让红塔集团下定决心剥离足球的原因，一是集团高层调整后，决定改变多元化战略，砍掉一些亏损和负债项目，精简机构，足球成为了必须被割舍的项目。另外则是中国足球的大环境问题，豪赌世界杯的过程中，长时间暂停甲A联赛让路国家队，加上取消升降级，以及假赌黑的泛滥，让中国职业联赛的口碑和商业价值连年下跌。世界杯惨败后，中国球迷的热情大减，各地球市观战人数急剧下滑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如此大背景下，红塔集团不仅得不到当地政府的支持和输血，与球迷和媒体的关系也跌至冰点。2001年将主场迁至昆明的拓东4万人体育场后，上座率惨淡，达到五成都成了难题，多数时刻甚至只有几千人。球场外票贩子手中的球票，跌至5元、10元。加上成绩平淡，球迷不满球队，也鲜有媒体再关注报道云南红塔队，集团希望借足球宣传的目的，自然无从谈起。

     

与此同时，云南红塔每年的支出费用水涨船高，1999至2000年，球队每年支出在2000万到3000万之间，到了2001和2002年，翻倍至4000万到5000万，在2004年中超联赛开始前，球队的支出超5000万元，如此投入，得到的全是负反馈，红塔自然心灰意冷。

     

2003赛季结束后，当年因为奇葩的算分赛制加上战绩不佳，重庆力帆降级，难舍足球情怀的老板尹明善，斥资3800万人民币购入红塔的中超资格，并接手他们的大部分梯队，让球队还魂成功。

     

宣布退出的发布会上，时任红塔俱乐部的总经理秦绍高回顾了红塔足球六年来的喜怒哀乐，辉煌与成功，失败与无奈。他坚定的表示：红塔集团未来会继续支持中国足球，转让俱乐部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。但当有媒体询问，红塔是否还会以收购俱乐部的方式参与中国足球时，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多年后再提到退出的决定，秦绍高的原话是：当年红塔决定退出，实在是明智之举！如果继续搞下去，任由那些黑暗的东西蔓延，那简直就是往红塔身上泼脏水，有损集团的企业形象！发展成现在中超这种混乱的局面，恐怕就无法收场了！

     

他还透露：红塔俱乐部还存在的最后时期，球队里出了很多问题，一些球员“胡球搞”的行为愈演愈烈，有些事情俱乐部根本无法控制。最严重的是，不单单是红塔有这样那样的问题，整个中国联赛的大环境都是这样子。可见当年中国足球的混乱程度。

           

红塔基地：曾是中国足球的圣地

红塔集团投资足球之余，对于配套设施的搭建事无巨细。当年他们巨资打造的红塔训练基地，曾是中国足球圈内的顶级存在，也是当年中国队备战十强赛及世界杯的主要训练基地。

     

对比同在昆明的海埂训练基地，这里更加高档，不仅有训练场，还有专业的健身房、游泳池等等。草皮的养护十分专业和细致。

     

韩日世界杯预选赛中，米卢就率领国足在昆明进行了一场重要的主场比赛，2001年5月13日，米家军在拓东体育场5比1逆转小组赛第4轮对手印尼，不少球迷激动地泪洒现场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在红塔基地，三号训练场是专门提供给国家队训练的，在所有八个场地中，这块场地也是保养得最好的，就连云南红塔队的训练都从不会安排在这个场地，二号和四号训练场地则是国足的备用场地，在国足备战期间，三号场地享有贵宾待遇，每天都有十几名工人又是浇水，又是补草皮。

     

即使在云南红塔退出中国足坛后，红塔基地依然是国足常光顾的地方，2010年，冲击南非世界杯时，由杜伊科维奇和福拉多挂帅的国足也曾在这里集训比赛。2008年3月26日，还是拓东体育场，中国队与澳大利亚0-0战平，邵佳一最后时刻的点球被对方门将施瓦泽扑出，错失胜利机会。

     

2016年的11月15日，里皮迎来在国家队的首秀，在红塔基地集训后，他们在昆明拓东体育场0-0遗憾战平卡塔尔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如今的红塔基地足球场，已成为云南业余足球爱好者的天堂，想在这里踢球需要提前预订。其中4号场地是费用最高和最火爆的场地，当年的皇马训练时就是在这块场地。

           

21年风云变幻：“足球荒漠”的挣扎

红塔退出后，云南再次成为足球荒漠，长达21年没有顶级球队。

     

2004年，云南丽江东巴足球队成立，他们接收了红塔预备队的大部分球员，在丽江当地政府和企业的支持下参加中乙联赛。球队组建首个赛季，就一路杀入中乙半决赛，遗憾拿到第三名，差一步升级成功。

     

连续三年冲甲失败后，丽江东巴投资方退出，球队在中国足坛消失，教练和球员哭着告别。昆明籍的中国足坛元老马克坚当年无奈的表示：云南没有足球绝对是个笑话！云南有那么好的场地条件，有那么好的群众基础，没有理由不搞足球啊。

     

2012年，昆明锐龙俱乐部在昆明组建，聘请云南名宿高富林为主教练，当年冲甲失败后，球队次年迁往大理，改名大理锐龙。在2013赛季的足协杯上，球队在客场3-2战胜上海申花，爆出大冷一夜成名，随后尽管不敌广州恒大，但球队知名度迅速增加。

     

到了2014年，大理锐龙又与丽江嘉云昊俱乐部（2013年组队）合并，改名为丽江飞虎，两年的征战后，球队拿到中乙冠军冲甲成功，这也是云南足球历史上首个冠军奖杯。在当年金元足球的浪潮下，丽江飞虎举步维艰，仅一个赛季就被打回中乙。2018年，球队改名为云南飞虎，将主场迁至昆明，随后又迁回丽江。2019年难以为继的他们未获准入，退出中国足坛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2017年，云南昆陆俱乐部成立，后改名昆明郑和船工，被球迷称为“中国最好听的中性名球队”。他们2018年参加中冠联赛，次年即杀入中乙，当年的中国足球环境中，球队每年的投入居然接近上亿元，全靠背后的投资方独立支出。2022年，昆明郑和船工告别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

纵观云南足球这些球队的兴衰：成立总是简单，运营太难，能打出好成绩一鸣惊人更是天方夜谭，总困在“赔钱赚吆喝，没钱没支持”的怪圈中。

           

未来：充满美好和未知

 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书中的结尾说：我们不停地往前划，逆流而上，回到无穷无尽的过去。这与中国足球的现状极其相似。

     

距今，云南红塔已经告别中国足坛21年，对于当年亲历过这支球队和时代的人来说，却好似几年前的事情。不可否认的是，随着时间的消磨，大家对云南红塔这支球队的记忆，正在一点点消磨。

     

让云南球迷兴奋和激动的是，漫长的告别后，他们终于再次回到顶级赛场，可让不少人忧虑的是，在这20多年云南足球的兴衰罔替中，大家告别时说再见的方式如出一辙。

     

如今云南足球再次回到聚光灯之下，未来他们会走向何处，一切都是未知。